灌进时,吹到伤口,痛感愈发强烈。
从越河被巨石冲走的那一瞬,锋利的石尖瞬间穿透他的衣衫,划破血肉。若非可巧有个担柴郎从下游路过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从河里捞起,只怕他今日真要把命搁在此处了。
为防洪水上涨漫过堤坝,担柴郎将他扛到远处的林子里,他被河水冲走后,才过了三日,楮泽必会派人自上游一直往下游找,现下他只须走到靠近越河下游的地方稍作等待便好。
还没走到河边,因流血过多,兼之连日滴水未进,陆修沂已走得摇摇晃晃。屋漏偏逢连夜雨,走着走着,他一个不甚,还被路上的石子绊倒,正要脸朝地时,他猛翻了个身,后背直直硌在满地的石子上。
刺痛钻心入骨。
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,陆修沂终于支撑不住,缓缓闭上了眼。
所幸恰在此时,楮泽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撕心裂肺心哭喊:“公子,公子……”
他还没死呢……
哭得这么惨作甚?晦气。
陆修沂张了张嘴,还是没能说出话来。
再次醒来时,映入眸底的是一个瀑布蓝的枕头,他这才发现此时他正趴在榻上,只是稍稍动一却肩膀,后背刺骨的疼痛便瞬间渗透四肢百骸。
“公子,您终于醒了。”楮泽正好端着药推门而进,见陆修沂清醒过来,满脸惊喜。
然瞧见他又翻身下榻,楮泽忙把药放到桌面,快步走来重新将他扶好趴回软榻上,解释:“您后背的伤泡了河水,感染后有了炎症,须得躺个两三天才行。”
他身上的伤如何,陆修沂很清楚,反正一时半会还死不了,“豫王呢?”
“您失踪的这段时日,豫王殿下领人去扩修堤坝了。”
陆修沂蹙了蹙眉:“豫王做得没错,此时当务之急,自然是扩修堤坝。只一事,你现下亲自到县衙一趟,让张县官立刻下令,禁止村民砍伐树林,违者立斩。还有,修书一封到林衡司,让他们将能防风固土的灌木都运到越州来。”
楮泽略略思量,当即明白过来:“公子,难不成越州洪涝的根本原因是那片山林?”
陆修沂点点头:“越河周边水土流失严重,且我下到河里时,见底下原有山林固土的地方,大量泥沙被冲走,底部被夷平。若不将此事从根源上解决,每年雨季,越河必发洪涝。况人造堤坝,时间一久,必然出现损耗,届时还得花费人力财力去维护。”
楮泽闻言,有些夷犹:“可要促成此事,先不提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,单论此间时长,便已够呛。且国库纵能拨款,到底有个预算,倘或超出,那些大臣必有各种理由反对。”
“陆将军此言,本王很是赞成。关于人力和钱财方面,你无须担心,纵是父皇不允,本王也会一力将此事承担下来。”
伴着这道中气十足的朗声,门房门处出现一个人,陆修沂打眼望去,只见他将双袖挽起,华贵的锦袍也沾了些许泥土,像是风尘仆仆地赶了一路。
豫王负手行来:“陆将军以身涉险,本王佩服。”
“殿下位尊权重,不也纡尊降贵和百姓一起扩修堤坝?”陆修沂面无表情,抬眼望了下楮泽,楮泽会意,转身出门
豫王说得云淡风轻:“在其职,谋其事罢了。”
“本官亦然。”
豫王拉来椅子在他旁边坐下,扬唇:“陆将军不似旁人道得那般纨绔。”
陆修沂毫不客气地怼回去:“殿下也不似旁人道得那般吝啬无能。”
豫王半点没介意,反而哈哈笑道:“本王忽然发现,和将军的性情还是很相投的,你虽帮着睿王,可说到底,你也是本王的表弟,不知陆将军可介意本王喊你一声子晔?”
他近乎套得太快,陆修沂有些措不及防,道了声无妨后,又直言:“我这个人性子直,殿下有话不妨直说,不必这般拐弯抹角。”
豫王闻言,定定地看了他片刻,方敛起唇边的笑,正色道:“睿王荒淫无度,暴戾残酷,视人命如草芥,想来这个子晔比本王更清楚。”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