套显得人静气温婉,顾玉瓷看着奔过来的小女儿浅笑盈盈张开怀抱。
妈想你了,提早做好了你爱喝的小鱼汤,还非跟着来接你。裴心潮接过妹妹肩上的挎包。
谢谢妈,辛苦了,走吧。裴心雨挎住妈妈的手撒娇,随即又正了正表情,现在那人什么情况?
顾玉瓷叹了一口气,没接话。
说是快不行了,打好几次电话过来。
妈,我对他没印象,也没感情的,你说还过去吗?裴心雨还是想听听妈妈的意见。生恩不如养恩,何况那个人连生都没生,还差点没把自己从妈妈肚子里打掉,提起来如同路人,还是讨厌的路人。
拍拍女儿的手,顾玉瓷看向泼了墨般的夜空幽幽开口:人之将死,非想看你们一眼,就给他说最后一句话吧。
既然妈妈都这么说了,裴心雨也没有坚持,说:成,那我们明天见过后就走吧,这次一起去北城。姐,你不是说都结束了吗?
嗯,结束了。也成,就一起去北城吧,好不,妈?
妈没意见,就看你这边了,我这边随时可以过去的。
行走在茫茫夜色中,两个女儿一左一右跟在身侧,顾玉瓷眼眶发烫,那些拖大带小、无人帮衬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,孩子都长这么大了,还这么优秀,她不想再计较从前了。
民市人民医院就在市中心,城市大动脉交汇口。一楼大厅人头攒动,挂号窗口前排着长队,取药处挤满了人。不时有人拿着挂号单或取药单匆匆走过,脸上写满疲惫和焦虑,推搡着挡在过道上的人,嘴里喊着借过,借过。偶尔有孩童的哭声传来,令人更加压抑心闷。
住院部稍微安静些,过道上没几个人,只有零散几个护士和家属走动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。
谢谢你们来看我。一个皮肤暗黄,面容憔悴,手背上挂着输液瓶,鼻孔插着氧气管的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,全身无力地陷在被子里,努力睁大眼睛张嘴说话。
顾玉瓷坐在床前的木板凳上,望着输液瓶,表情平淡。
她身旁立着两个女儿。
裴心雨抱臂看窗外,透过防盗窗的缝隙可以看到天空灰蒙蒙。她对病床上的男人共情不了。不熟悉,确切地说都没有见过几次面,对他的了解也多是小姨口中的酗酒,打母亲,不着家,找小三。
我没几天了,能在死前见到你们,心愿了啦,心潮,心雨。干枯的手伸向所谓的女儿们。
没人去握。
呵,自嘲地笑了笑,男人打量两人,一晃都长这么大了,都大姑娘了。
没人接话。
看没人理他,男人叹口气,望向输液瓶,一滴,两滴,三滴,无色液体一滴滴掉落进滴壶里,似是一种生命流失计算器。咳,咳,咳了两声开口:你们俩先出去吧,我给你妈说几句话。
两个人都没有动。
怎么,还怕我打你们的妈妈呀?
妈,裴心雨扶下母亲肩膀,冲病床说道,您要是没别的事,我们先走了,妈,走吧。
两个女儿再不是当年的孩童,曾经是软肋,现在是铠甲,顾玉瓷想到这,红了眼眶,按着膝盖起身。
玉瓷,就几句话,好不好?你就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,最后几句话。濒死之人突然有了力量似的,头挺着抬离枕头提高声音,喘息带着肺鸣音。
看看输液瓶,顾玉瓷垂下眼神,又坐下来,对两个女儿说道:你们先出去吧。
妈裴心雨没有动。
没事哈,外面等我。顾玉瓷拍了拍女儿放在肩膀上的手安慰她。
待两个女儿出去带上门后,顾玉瓷盯着关上的门,没有回头,开口:有什么话就说吧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