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
“慢慢来,您别着急,总会好的。”杏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,苍白的言语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格外无力。
翠枝走过去坐在旁边的凳子上,轻轻抚摸他爹的手掌。
老人干枯的手背呈现黄褐色,松松垮垮一层皮包裹着骨头,指甲毫无血色。
一阵风吹过,老人睁开惺忪的睡眼,眼神又是清亮的,“枝儿回来了,要你娘做两个你喜欢吃的好菜。”
翠枝柔声笑道:“我爱吃的菜,您也爱吃,您老要多吃点才行。”
“唔……好,我好着呢,你不要担心,别乱花银子,我不用吃药了。”
“您放心。”翠枝给他掖了掖被单,“我节省得很,没乱花银子,等忙完双抢,我再过来看您。您可一定要好好的啊,到时我给您带好吃的,我现在灶上手艺也很好了,等我得闲了就过来给您做饭吃。”
六太爷笑了笑,笑容柔软,没有说话,看着她的目光是那样温和,如同缱绻的月光,盛满了眷念。他拍了拍女儿的手,闭上眼睛休憩。
王氏站在堂屋中央没动,也不说话,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。她掩饰地低头用袖子擦眼角,杏娘挽了她的手给与无声安慰。
……
正是抢收的时节,稻谷成熟的格外快,早上看还是青色的杆,晚上就开始泛黄。
火热的太阳当空喷射滚烫的光芒,田里热得似个大火炉,闷热的潮气把人裹得密不透风。
杏娘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,干枯的稻杆刮在皮肤上可不是开玩笑的,芒屑和着汗水粘在身上,好像上千根针在刺挠。还不能用手抓挠,越挠越痒,即便洗完澡也只能缓解,皮肤娇嫩的妇人能抓出条条红痕。
抓心挠肺地难受,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生,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用手使劲抓。吃过苦头的妇人都穿上长裤长袖,扎紧袖口,脖子上围着布巾,头上戴草帽。
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湿透,又被太阳烤干,循环往复,到后面都结了一层硬壳。
丰收固然是喜悦的,金黄色的稻穗在农人眼里比金子更加璀璨。这是全家劳作半年的成果,是娃娃们填饱肚子的口粮,是上交官府的赋税。
为此付出的艰辛也是无可比拟的,杏娘弯腰快速挥舞镰刀,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。在眉梢、鼻尖、下巴上凝成珠,一滴一滴掉下来,嘴里尝到咸湿的味道。
一刻钟后,她的双腿直打颤,眼前一阵阵发晕,耳旁响起“嗡嗡”的轰鸣声,又似乎听到风吹稻穗的“沙沙”声。
杏娘直起身往旁走了几步,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喘气,眼前的空气仿若实质,在光晕里扭曲变形。她热得满脸通红,口鼻似乎被一层无形的湿布缠绕、勒紧,有风吹过来,又被层层叠叠的稻穗阻拦。
丛孝走过来坐到她身旁,摘了草帽给她扇风,解下葫芦摇晃,空荡荡没有一点声音。这一上午水早喝干了,提起田埂上的水壶,也是落了两滴水就没了。
男人苦笑一声,干哑着嗓子道:“你先去那边的树荫里躲下凉,可别中暑了。”
杏娘点头,有气无力站起身,“你把爹喊来歇会,从半夜起来一直忙到现在,铁打的人也受不住。估摸着叶儿就要送饭来了,咱们先躺会,不差这一星半点儿的拼命。”
不到卯时就到田里割稻谷,早饭和晌午饭都是家里孩子送到田里来,刨完饭填饱肚子接着开干。
正是收成的当头,别看眼下太阳能把人晒化,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风起云涌。熟透的稻穗淋了雨再一闷,没两天就发芽不能吃了,半年辛劳化为乌有。
每个村的水沟边上总是长了一排高大的树木,杨树、苦楝树或枫杨,繁茂的枝杈在河坡上留下一片阴凉。被暑气裹挟的人们在疲惫不堪时,借着这阴影养精蓄锐,为下午的劳作储蓄力量。
老天爷还是疼人的,给予收获酷暑的同时,也赐予猛烈的。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啦响,树荫下的人昏昏欲睡。
正当杏娘被风吹得热气全无,全身舒坦,眼睛半睁半闭时,丛孝爷俩走了过来。
“我的个老天爷,呼……怎么感觉今年比往年更热了呢。”
丛三老爷笑话他:“你每年都这么说,哪有什么热不热的,年年都是如此,你就是懒得干活。”
“天地良心。”丛孝喊冤,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动弹,“我什么时候偷过懒,今年的太阳确实太辣了,那田里热得跟灶膛有什么区别,灶膛还没这么潮。”
旁边树荫下有邻人接口:“要我说还是热点好,热才有太阳啊,收谷子就怕凉快,这一下雨全都完犊子。我不怕热,有收成热算什么。”
众人轻笑,有人打趣他:“你不怕热你躲这里来做什么,你大太阳底下躺着去啊,可见还是怕热的嘛。”
人群愈发笑得开怀,几句善意的调侃冲淡了劳累的辛苦,从心底发出的笑声是那样畅快。
一声突兀的童音打破笑语:“爹、娘,吃饭了。”
杏娘转头,几个半大孩子结伴过来送饭

